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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特典9】庆祝之日

初出自集英社Orange文库3周年纪念SS（2017年12月）

 

国际惯例，首先是特典中出现的术语科普

VVS1:宝石净度分级标准之一。Very Very Slightly Included 有非常极小内涵物，极难看到（肉眼不可见）。钻石净度从FL-IF-VVS1-VVS2-VS1-VS2-SI1-SI2-I1-I2-I3净度依次递减。

 

以下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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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为什么人们会办庆典呢。

  平凡的日常才最为宝贵，歌颂日常的诗歌和格言数不胜数。也有一种说法叫做幸福的青鸟就在身边。然而，如果每时每刻都像璀璨的宝石一样，只是存在就显得十分珍贵的话，那为什么人们要大费周章地找理由来庆祝呢。

 

  “在找工作的模拟口试时这些话我都快说吐了”，平凡的大二生中田正义，也就是我，对着身为店长的理查德氏发着牢骚，他听完小声地笑了起来。他是一个绕口令说的很溜，本名很长的绝世美男，每天忙于在世界各地奔波，职业是宝石商。比我忙10倍的人好似在和我说“你辛苦了”，感觉有点不好意思。他真的有让人放松身心的天赋。

 

  「你是在想刚才那位客人的项链吗」

  「嗯，大概吧……」

  刚才离开的那位客人，是一位爱好珠宝设计的四十多岁的家庭主妇。是étranger少有的老顾客，平常她都是自己一个人拿着自己画的设计图来店的，今天很难得带着丈夫一起来了。

 

  虽然她的能力还不及专业设计师，但是她的铅笔画设计给人一种栩栩如生的感觉。和往常一样，她在点心包装纸的反面画了设计图，不过今天她在左上角写了个标题。

  标题是“初次约会二十周年纪念日”。

 

  她今天画的设计图，是她喜欢的贴颈项链首饰。链身是由五圈硬且细如铁丝的铂金线组成，链身中间穿杂着很多宝石。蓝宝石，橄榄石，红宝石，蓝晶，绿宝石，简直就是一场视觉盛宴。不知为何我联想到了宇宙，圆形的铂金链身就像是行星的轨道，宝石就是行星。我无意中把我的想法说出口后，这位夫人笑着夸我说“你这个比喻真棒”，她的丈夫也在一旁捧场夸到“那你就是宛如太阳一般的存在”。他们是一对非常恩爱的夫妇，但是丈夫经常会去海外出差，基本不在国内。所以他们才会如此重视纪念日吧。

 

  半年之后，她当初所画的设计图终于被打造成了实物，她戴着这串项链来到店里，说她丈夫的海外出差差不多可以告一段落了。这件事先不提。

 

  一年有365天。能够不忘记庆祝各种繁琐的节日地过着每一天，这正是日常没有变化的证据，我也觉得这是非常珍贵的。但是时不时就搞个纪念日，让我不是很明白是否真的有那么多值得庆祝的事情。我知道自己的性格较为乖僻。顺带一提，对我来说，每年特别的日子是母亲裕美的生日，奶奶的生日和忌日，还有自己的生日这四天。虽然我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很枯燥，但是我只要想别人竟然能有这么多值得庆祝的日子，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有点疲惫。这种心态可能就是俗称的“别人家的花儿比较红”吧。

 

  我支支吾吾地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之后，美貌的男人嘴角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容。他在红色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样子实在是太有型了。是一个金发碧眼，穿着西装的绝世美男。如果我是电影监督的话，肯定会忍不住对他说让他维持这个姿势永远不要动。

 

  「没错呢……就比如说我第一次吃到资生堂Parlor的草莓芭菲，是在猴年的6月20日」

  「等等，你先等等」

  「嗯？」

  “为什么你还会记得第一次吃巴菲的日子啊，为什么”，当我如此问到他的时候。

 

  「因为特别好吃」

  他理所当然地回答到。我迷惑了。不过他毕竟是理查德。是如果听闻东面有美味点心的话，会毫不犹豫让兼职去跑腿买来;如果听说西边有高雅的糖果的话，会不辞辛苦跑去订购；把自己的超级语言能力完美运用在工作和兴趣上的甜食大王。所以他会记得初次吃芭菲的日子也不奇怪，可能那让他好吃到印象深刻吧。

 

  「可是我不记得我第一次吃抹茶冰激凌，栗子蛋糕，厚底芝士蛋糕的日子了，可能是因为当时我还太年幼，也有可能是因为当时太忙所以记不清了。但是无论哪种食物，对我来说都是日常之中不可或缺的存在，就像闪耀的繁星一般治愈了我」

 

  「总而言之，我知道那三样食物在你心中是冠军级别的存在了」

  「这不是重点。如果你有一天吃到了令你感动的食物，或者遇到了一件令你喜悦的事情，亦或是得到了一种值得你纪念的感情，那你会怎么做呢。感情这种东西比空气还要飘渺，瞬息万变，而且是肉眼不可见的，比mikasite（三笠石）还要难以保存」

  「三笠石……？」

 

  「是一种拥有潮解性特征的矿物。你以前上化学课的时候，老师有教过你氢氧化钠放置在常温下就会化成液体吗？原理是一样的，因为三笠石是吸水性极高的矿物，所以把它放置在常温下就会液化。这种矿物在欧洲也有一部分产出，但是首次发现该种矿物是在北海道，因此就以『三笠』这个地名为它命名了」

 

  “三笠不是在奈良吗？”，我提问。他立刻回我说“北海道有个三笠市，命名的由来就在于此” 。不愧是杂学王。三笠石，无论是命名还是特性都很有趣。原来石头也会溶化吗？而且保存起来还很困难。显而易见，这不是一种适合做成纪念品首饰的石头。不对我又偏题了，这只不过是一种比喻罢了。

 

  明明知道很难获取，却无论如何都想得到手的时候。

  应该怎么做呢。

  很简单。找个易于存放的容器就可以了。比如写在手机的行程备忘录里，或者是拿笔写在挂历上，问题很快就能得到解决。

 

  这样的话哪怕随着时间的流逝，当时的感情像棉花糖一样融化了，「好吃到想要把它永远留下来」这种感情还会继续留存在心中。或许随着岁月的积淀，这份感情会更加醇厚。如果还能将它做成珠宝的话，那就更好不过了。

 

  不是因为有想要庆祝的事情才会办庆典，而是因为有想要珍藏的东西所以才会庆祝。

  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，此时理查德突然开口对我说“话说回来”。怎么了？下一位客人预约的上门时间是关店前，现在应该还有时间闲聊才对。

 

  「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工作的吗？」

  「额？我是从去年5月开始……」

  我掰着手指头数了数，离一年还差点，但是如果像现在这样顺利做下去的话，做满一年也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。

 

  我在étranger上班快要一年了。值得纪念。

  这段时间似长似短，总之很神奇。内心感觉暖洋洋的。

  至今为止我所见过的最美貌华丽的男人，仿佛像是潮湿草原上的朦胧清晨。他优雅地挑了挑金色的眉毛，仿佛像是在诉说着什么，但是又传递着一种“你自己体会”的意思。嗯？他想说什么呢。马上就要一周年了。庆典。哦，我大概知道了。

 

  「啊，我会再做点甜食带过来的，一周年很值得庆祝呢。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？比如说特别版本的一周年纪念中田布丁这种」

  当我说出口之后，理查德的眉毛深深地皱了起来，仿佛能插进一把剑。OK，我知道我猜错了。早知道他会生气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问他，我接下来该怎么补救。

 

  「感谢你让我听到了如此具有独创性的日式英语发音」

  「……我的发音不好听吗？」

  「我是说你的主意不行。为什么是你来庆祝，雇佣方可是我。在伦敦的服装店里，会有店主在员工生日的时候送他红酒」

  「在日本可能没有吧……不对，说不定有吧……」

 

  「你要谨记，你口中所说的『日本』，仅仅是你个人所看到以及判断的『日本』而已。像是在东京的某些地区，就会有这种店也说不定，比如银座」

  「银座」

  「七丁目附近」

   「七丁目」

  「……就比方说这家店」

 

　　愕然的店主无奈地叹了口气。原来如此，我终于懂了。

    不应该是我问他需要什么东西以表庆祝。而是他在问我需要什么礼物。

  「太让你破费啦。要庆祝也应该是我来吧，我从étranger还有从你这里得到了很多东西，像是工资啊，经验啊等等的」

  「也就是说你没有什么想要的？」

 

  我希望他别做出这幅闹别扭一样的表情，这让我觉得我像是一个正在欺负小孩子的大人一样。虽然理查德比我年长，但是他偶尔也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，让我有点困扰。啊！我知道了，我想到我需要什么了。

 

  「我想要回忆」

  “回忆？”美貌的店主再次皱起了眉头，不过他这次好像没生气。

  「俗话说得好，比起真实的礼物还是回忆这种非物质类的更有纪念意义」

 

  「难以想象这句话是从宝石店员工嘴里说出来的」

  「因为见过太多好东西所以我的眼睛已经免疫啦。如果我说我想要20克拉的VVSI级别的粉钻你也会很难办吧，价值一亿多日元吧」

  「应该在这10倍以上。但是如果只是给你『看一下』的话，类似的宝石我也可以拿出来」

  「别别，我开玩笑而已」

 

  许多客人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买珠宝。就像在名为人生的调色板上，加入新颜色的绘具一样。

  但是顺序说不定是反过来的。因为找到了想要的事物，所以才会将它具现化，加入调色板中。因而客人才会想要珠宝。为了保留住肉眼所看不见的，随时都有可能弄丢的东西，所以将它们具现化，以肉眼能见的珠宝将它们储存起来，留在自己身边。

 

  所以我想要可以让我庆祝的回忆，我觉得这样比较好。纪念品我会自己买的。

  如果理查德愿意对我说『恭喜你做满一年』的话，我觉得这就已经是最棒的庆祝方式了。我尝试着用轻松的口气和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后。

 

  「……那么，庆典好像已经结束了呢」

  又来了，这个店主又摆出了一副“有点寂寞”的表情。

  内心深处不知为什么觉得麻麻的，大概这就是义务感和罪恶感交织的心情吧。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。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提议。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。对了。

 

  「我想要刻着『Jewelry・étranger』这几个字的圆珠笔或者纸巾这种！给人纪念周边感觉的东西。我会把它当成找工作时的护身符」

  「…………圆珠笔，或者是纸巾」

  “是不是有点太廉价了”，他的声音中透露出着震惊。他话里的意思我懂，毕竟对于一个可以日常用零花钱来买高级甜点吃的西装大哥哥来说，这种廉价的东西是有点送不出手，但是我好希望他放过我。我本身就不习惯别人送我礼物，而且对礼物的价位更是一无所知。算了，不管了。

 

  「我要一打！这样笔芯没墨了也不怕」

  「……………………嗯……」

  理查德的回应，是一句淡淡的“我考虑一下”。

　说到底我的兼职一周年纪念日也还没到，最近因为找工作面试这些事情也开始变得忙碌了起来，能不能继续这份兼职也不好说。

 

  但是最近的étranger多了点有趣的东西。在首饰的图案订购目录和设计图纸之间，夹杂着几张和店内氛围不符的广告。广告内容是宣传可以小批量定制圆珠笔和纸巾的公司。这个身为美的化身的男人，究竟会设计出什么样的作品呢。他是否真的会愿意为我设计这种东西，现在的我也还无法得知。但是我想，近期étranger说不定可以办一个『圆珠笔纪念日』活动，也许这样的纪念日是个不错的主意。